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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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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才蒙蒙亮,柳盈就被一阵人声吵醒了。她迷糊中,向身畔一摸,却是枕冷衾寒,哪还有人?想起昨晚,杜晏华行完房后,就披衣起身,到书房歇宿去了,竟不肯多温存半刻。现下想来,心里还存着几分羞恼。

那声音有一个是父亲,语调上扬,满含激烈,像是问罪来了:“七娘是你的亲甥女,你,你……好下得!”另一人不紧不慢,绵里藏针的笑音,正是舅舅陶荏:“她把我的养老女婿抢走了,你倒来找我要人?”柳盈听得心怦怦直跳,知道是代嫁的事决撒了。然而听爹爹口气,对她倒没什么抱怨。

“我柳家虽非什么显贵出身,然祖宗世代清白,怎能让一个……一个……玷辱列祖列宗!”她想象得出来,爹爹负着大手,一边沉痛地翘着胡子,一边迈开大腿,来回踱步。她满心的不以为然,觉得爹爹对赘婿的态度还是太保守了。陶荏微微冷笑:“你这是要面子,不要里子!我问你,你我二人骤然富贵,是凭什么在朝中立身?”“我可做不出你那样下三滥事!”柳兰溪低声反驳了他前一句话,对后一问,则是沉吟不语。

柳盈只知父亲对舅舅向来恭敬,不料他盛怒之下,说出这样不敬的话来,觉得很不对劲。于是悄悄地靸上绣鞋,披了一件晨衣,伏在窗前偷听。“先皇爱老成的,咱们这位主儿,英武勃发,又正当盛年,说得不中听一些,只那锐意革新的搅屎棍,才投合他的脾性。咱们这些老厌物,叨叨缕缕的,只会惹厌。若不扶植新党,还怕熬不到晚年,就被抄家清算吗!”陶荏话音冷冽,身形不动,父亲则不时抬起袖子,又重重放下。“唉,冤孽!冤孽!”他咬牙切齿,似在抽冷气:“你既做出此事,此人便不能留!迟早他怀恨在心……七娘何辜!”

柳盈听到自己的名字,更加留意听去,直觉触到了关系一生的隐秘,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。陶荏理着胡须,不以为然道:“皇上信他。再者,他以相府长史出身,又有从军经历,何愁日后我的位子不是他的!玉谨是个明白人,与我们联姻,对他的仕途只有好处。”柳兰溪还未被说服,身形焦躁地来回晃动,忽然狠顿了顿脚,啐了一口,低声道:“当日我那么劝你,此事伤天害理,悖礼灭伦,万不可行。现在倒好,报应到七娘身上!”

柳盈听了半晌,也不晓他们究竟谈论何事。然听父亲声音,竟是恐惧得抖颤起来。话到这份儿上,陶荏也不能满不在乎了,微恼道:“当日定计时,也没见你怎么反对!若不是我,那死鬼把持军中大权,势必夺利,我们有这样好日子过!”话不投机,两人各自以背相对,气呼呼地顺气。陶荏不肯罢休,还在喋喋不已:“阮府的幕僚,不是定了一个从贼不告的罪名?去年一股脑儿斩了!阮成德不知下落,现在知道此事的,除了你我与他,更有何人?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?”柳兰溪一生正直,提到这件平生恨事,呻吟了一声,才道:“我看那人神光凛凛,绝非池中之物,你我的罪孽,清偿的日子在后头呢!”陶荏微微一笑,好整以暇道:“这不,有阿盈在呢。这孩子聪明得紧,有她看着,可不比我那个笨货放心?”话头收转,柳兰溪恨声道:“阿盈日后若有个好歹,我绝放不过你!”

间壁的丫鬟、嬷嬷都起来了,套袖子的,开窗子的,打水的,渐渐吵嚷过来了,二人只得散了。柳盈连屋里什么时候亮堂起来都不知道,脑子里回想着方才的谈话,只觉处处都有疑问。好像自己在不知不觉中,被推入了一场风暴的中心,可是没有一个人肯对她说实话。她不想被看出早醒,拉开了热气尽散的被窝,重又合衣躺下。蓦地一个哭音在喊:“娘啊!”房门未闩,小愫蓬着头发,还穿着昨日那套青绉纱衫并鹅黄灯笼裤,眼肿得快看不见缝儿。她未语先泣,抽搭了半天,才道:“孙……孙少爷昨儿晚上,摔了好多东西!还打……打了我。”柳盈不再装睡,叹了口气,靠着床头,将她的头揽了过来。她的两腮像发馒头一样,已看不出原来的脸型。柳盈心疼极了,对着那春花般的嫩脸,呵了几口凉气,试图减轻她的疼痛。“他怎可这样?打狗还得看主人!你是我什么人,由着他搓圆捏扁!”

“小姐,你还是别……别怪他了吧。”小愫疼得直抽冷子,还不忘回护孙汝元:“我看哪,孙少爷对娘实在爱得过头。娘那般对不住他,他还不肯说你一句坏话……”柳盈不忍呵止她,情知自己理亏在先,万难补救,索性挑明了说:“凡人嫁娶,都讲究个你情我愿。我不愿跟他,你明白么?”小愫眼光怔怔的,怯生生道:“可是老人家说:‘聘则为妻,奔则为妾。’这事一无老爷首肯,二无祖宗保佑,更何况,还不知八字登不登对……”柳盈噗嗤一声,被她逗笑了,以袖覆口,道:“那都是骗人的鬼话!昨日我与杜郎成礼,拜过天地君亲,你们不都亲眼见来?既经证婚,便说不得是私奔了。何况当日红拂女,屈在杨公家,不是奔了李药师么?千古之下,有谁说她的不是?”小愫掰着指头,想了半天,摇头道:“算啦!我不说了,娘总有说不完的道理。”柳盈莞尔一笑,从绣被里取出一物,对她晃了晃:“送到高堂大人那里去罢,算作一个见证。”

小愫张大了嘴,接在手中,吃吃道:“这……这……”她看柳盈的眼神,已经起了变化。好像失去处子的纯真,她便由仙人堕落成凡人,可是看她的笑靥,分明是透着情爱的满足,一点也不像她听说的那么可怕。柳盈哧的一笑,红生双晕,打了她一下:“傻丫头,紧看什么?羞人答答的。”小愫将帕子收好,流连着不肯离去。她看柳盈的姿容,娇羞得像一株风前嫩柳,实在再好看也没有了。她心中一豁,知道只有这个人能教她高兴,她便也真的盼着柳盈和他永久不分开。

按照习俗,新妇第二日拜见公婆,收下他们的茶礼。既是招赘,这些礼仪通省去了,但是依然要和夫婿并肩,向两位泰山敬茶。她妆掠过了,却闻说父亲已经回了柳家,便在前厅和丈夫用了早点,有鸡丝小馄炖、香油炊饼、流心喜蛋和绿豆切糕,都是常见不过的食物,却成了她从未享用过的美味。她看丈夫唇角沾了点面渣,倾身向前,用丝绢为他拂去。看到那张脸重又射出光彩,她很满意地挺了挺胸脯,好像擦亮了一件古董。陶柳两家相去不远,她甚至阻止了下人备轿,就这样与他胳臂相挽,沿着柳堤漫步回去。连陶荏都觉着,她此举无异失心疯,她却乐在其中,浑不知背礼多矣,简直的要将读过的圣贤书,全都置之度外。

柳尚书直到门上报了三次,才肯开门放行。他自己不亲身相迎,也不许下人导引,柳盈脚都走痛了,他却不开祠堂的门,只让他们进了东边的耳房,桌上一无茶水,连个坐垫都没有。柳盈管不得这些,上前去搂住父亲脖子,滴了两滴眼泪在他衣领里。柳兰溪对她宠爱太过,现下做不成严父,只得生硬道:“你是陶家的女儿,来见我做什么?”柳盈在他耳边撒娇:“爹爹,嫁了他,女儿心里才快活。”柳兰溪憋了半天,脸色气得铁青,却是一句话也不说,广袖一摔,坐得椅子吱嘎响。

柳盈走到他身前一尺地,和杜晏华一起拜了下去。柳兰溪身子倾侧,只将女儿扶了起来,看着跪在地下的便宜女婿,皮笑肉不笑道:“我可当不起。”他拉着女儿,坐在自己身边,看着她花朵一样的娇容,叹息连声。生怕她饿着了,又命下人端上早已热好的饭菜。柳盈抿嘴道:“爹,我不饿。”柳兰溪看见她就觉快乐,嗔怪道:“瞧你这瘦条条的身板儿,禁得起什么风浪?不多吃一些,往后可怎么好?”

他们父女俩一晚上不见,倒似有说不完的话。杜晏华保持着长跪的姿势,垂着玉颈,一声不出。柳盈看他一眼,好生不忍,围着父亲打转道:“爹,地上多凉啊!他又没得罪你,都是女儿不好,你不让他起来,就是不肯原谅女儿了!”柳兰溪正眼都不瞧他,冷冷道:“好罢。”杜晏华屈膝起身,默默站到一边。柳兰溪从茶碗上抬头,眼风如刀,扫过他的脸:“我们柳家人说话,外人在这里干什么?”这是并不承认他的女婿身份了。杜晏华到底年轻,有些不忿,却掩藏得很好,背身向外,退到门边,方才低声道:“微臣告退。”

他前脚刚出院门,柳兰溪就叫来仆人,打来一桶井水,泼在他方才跪过的地方。柳盈见他有意羞辱,要照顾丈夫的自尊,遂高声道:“爹!你莫嫌他出身低,他的才学,匹配得你女儿过!”心里不知他听未听见?生怕就此生出怨嫌,急得眼眶含泪。柳兰溪气她胳膊肘往外拐,也是恨极了,啪的掴了她一掌,打得她摔倒在地,口中骂道:“不知羞的贱婢!白养你这么大,给我丢尽了脸!还不闭嘴?”他真有百般的无奈,却一个字也不能示人;那个东西,也还不配领教他的怒火。积攒了一晚上的对命运的怨愤,便只有发泄在女儿身上。他刚出手,就后悔不迭,扶着她的肩膀问:“没事罢?”

柳盈自负早慧,从未在生活细故上惹父亲生气,即算有些小任性,柳兰溪都是满足她还来不及,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。她想到父亲答应她自主择婿,事出仓促,不告而嫁,虽有小吝,也不至就要受到这么难听的指摘。她一声不响,提起裙摆,眼神坚毅,从父亲身边擦了过去。柳兰溪握着自己的右手,既恨且愧。万端思绪,化成了重重一叹:“唉!”

救命,满脑子的歪嘴战神龙王赘婿(?)害人不浅.jpg

作者有话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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