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内一时寂静无声，轻风灌入室内，将梨初原本畏寒的身体吹的越发冰冷。

“……我……”梨初听见自己的声音晦涩不清，仿佛是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在说话。看着面前的鹿溪，恍若间感觉这是他离自己的母亲最近的时候，但是毕竟是母亲先弃了他与父亲一同仙陨，此刻又突然产生了交集，梨初心中一时复杂的紧。

鹿溪歪着头看着梨初，等着他说下去。

“鹿溪，小白，”门外传来白霁川的声音，“鱼虾都捕回来了，可大了呢，快出来开烤。”

鹿溪应了一声，然后看了看还木然站着的梨初，转身端起调料走了出去。

待鹿溪离开后，梨初原先还未恢复完全的身体似体力不支的半跪在地，他撑着矮桌，像濒临溺死的人一般大口的喘着气，杵臼翻倒在地，里面的汁液在地上画出无解的图案。

门外艳阳高照，一阵一阵的白烟自后院腾空升起，带着丝丝香气随风飘向山谷之外。白霁川将木柴点燃，然后用木叉将鱼虾串起放到火上，再随手拿起用青草做成的刷子，沾满鹿溪递来的调料汁涂抹上去，一整个动作丝滑流畅，熟练的就像专门做这个的。

“小白！”鹿溪朝后屋大喊，鱼虾已烤的皮香肉绽，“快出来！烤好啦！”

梨初一脸苍白的从屋子里走出，刚走到后院，白霁川就将烤好的鱼叉伸到梨初面前，鹿溪则拿着一个大壶，将壶里的红色液体倒进桌上摆着的三个陶杯中。

“来，接着。”白霁川说。

梨初伸出手接过，上面香味扑鼻，但梨初没有丝毫食欲。

白霁川转过头立即烤下一串，鹿溪将盛满红色液体的陶杯递到梨初面前。顺着那圆润的手，梨初看向鹿溪充满童稚的脸。

“怎么了？我脸上有东西吗？”鹿溪疑惑道。

一旁的白霁川抽空看了眼：“是呢，你的斑点露出来了。”

“啊？”鹿溪吓了一跳，“我妖术退步了？”

白霁川哈哈一笑：“开玩笑的，你的脸肤白如脂，什么东西都没有。”

梨初垂下眼接过陶杯，鹿溪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梨初，然后转身继续去接白霁川烤好的鱼虾。

不一会儿，小小的石桌上就满是散发着特殊香气的食物，鹿溪举起手中的陶杯，大声道：“欢迎我们的新朋友，小白！”

白霁川无奈一笑，也举起陶杯。

在鹿溪和白霁川炯炯有神的目光下，梨初也端起陶杯，轻声道：“认识你们，我很幸运。”

鹿溪不喜这些肉类，但因为白霁川的技术太好，她不由得吃了很多，于是在还未吃完的时候，鹿溪便现出了本体，在草坡上跳来跳去以做消食。

梨初则和白霁川一同坐在门口的石块上，旁边是潺潺流动的无何水，前面是欢呼雀跃的鹿溪，手中是清甜可口的果汁，头顶是一望无际的晴空。

“你怎么了？”白霁川问，“看你方才状态不对劲。”

梨初目不转睛的盯着开始和蝴蝶嬉闹的鹿溪，沉默片刻，说道：“在制作调料的时候，我听鹿溪说了她过去的事。”

白霁川也沉默了。

“我一定会保护好她，”梨初坚定的说，“一定。”

“咳，”白霁川不满的咳了一声，“这个不劳你费心，鹿溪有我，谁都伤不得她分毫。”

“……”

白霁川斜眼看了看梨初：“你这个凡人，还是想想怎么离开妖界吧。”

梨初疑惑的看向白霁川。

白霁川伸手抓住梨初的手腕开始检查他体内的情况，检查完毕后，他说道：“你的丹田充盈，除了还是有些体弱外，其他都已无碍。”

梨初默默的听着。

“可是，”白霁川转口道，“你还不能离开。”

“为何？”梨初问道。

白霁川看向跳跃的鹿溪，说道：“我们妖界除了凡人之外——”

白霁川说到这里目光复杂的看了眼梨初，然后继续道：“——都进来的容易，出去的难。在数千年前，我们妖界还是来去自如的自在之地，后来有一个邪妖盗走了我们妖界最为致命的法宝，由于暗尊当时刚开始闭关，所以这件事便是由太子处理，自那之后我们妖界便严禁随意出去了。”

白霁川所说的暗尊，梨初颇有印象，在天界，每当司命和天尊舅舅商量妖界的事宜时，暗尊这个名字便总会被提及，在他们的口中，这位妖界的主宰仿佛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隐患，唯恐天下不乱。

“后来太子便开始亲自在四海八荒寻找那名邪妖，不过前段时间暗尊出关，还不知会如何处理。”白霁川说。

“可我对于你们妖界并没有威胁，”梨初说，“为何不放我出去？”

“不是不放你出去，而是你若想离开妖界，必须先经过擎重宫的层层检查，若一切正常，就会有专妖送你出界。”

梨初皱起眉头，他虽然身无仙术，与凡人无异，可他腕上有天尊舅舅给的护身符手链，也不知这妖界的检查是否会察觉到，若真能检查出来，以仙妖两界如今水深火热的趋势，先不说他会受到何等折磨，暗尊也定会挟持他用以对抗天界。再说到那时鹿溪和白霁川也肯定会因为他的欺瞒而感到失望吧。

“有没有不用检查就能出界的方法？”梨初问。

白霁川闻言立即看向梨初，眼中充满探究和怀疑。

梨初也回视着白霁川的目光，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。

耳边传来扑扇翅膀的声音，一只翠鸟自天边飞来，落到梨初和白霁川的面前。翠鸟发出淡绿色的荧光，周身也转变了形态，荧光散去后，一位身穿绿衫的女子站在他们面前，她看了看梨初，眼眸中闪过一丝绿光。

“知语，怎么了？”白霁川示意梨初在场无妨，“擎重宫有消息传来吗？”

知语乖顺的对白霁川道：“宫里传来消息，太子回来了，暗尊让所有的臣民都前去参加明日的盛宴。”

“所有臣民？”梨初问。这擎重宫有这么大，能容纳妖界所有的妖？

白霁川看了眼梨初，挥手让知语退下：“我们妖界有十大山谷和八大岛，岛中是一些修为较浅的散妖，山谷才是妖界主要的活动场地，大多都是修为高深的妖。知语的意思，是让我们十大山谷和八大岛各派出两个代表前去赴宴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，”梨初说，“你上次说云栖谷被评为最美十大山谷，原来是你们总共就十个山谷啊。”

“……”白霁川孤傲的仰起脸，“是榜首。”

“唔……那的确实至名归。”

白霁川的神色好了些。

“那我们云栖谷派你和谁？”梨初问。

白霁川看了眼已经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的鹿溪，说道：“你不是想离开妖界？正好趁这次机会你可以去擎重宫看一下。”

不等梨初拒绝，白霁川就慢慢靠近梨初的耳畔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：“离开妖界，不用检查的方法——没有。”

“……”

白霁川说完便走向鹿溪的位置，伸出手在梅花鹿的眉间点了一下，梅花鹿便现出了人形。白霁川伏下身抱起鹿溪，转身走进茅草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