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罢晚饭，天空已漆黑一片，温度也愈加寒冷。

梨初摸黑回到卧房，拿起火折子点燃烛火。温暖的烛光顿时照亮了室内，将他的影子投映到墙面。

一阵寒风从半开的窗棱吹进，烛火也随之摇曳。梨初端坐在桌边似在思索什么，许久都未动弹。

一声窸窣的声音从窗沿边响起，梨初惊回过神，发觉竟真的下起了雪。

他站起身走到窗边，伸手打算关窗。这时，透过半开的窗，他看见外头庭院中那早已冻结的湖面上的亭中，立着一个高挺的身影。

“……”梨初关窗的动作一顿，透过一片片飘零的雪花，那身影显得如此寂寥。

突然，亭子外又出现了一个身影，那身影手持灯笼，照出了身上红艳的裙装。

亭中人似乎没有察觉，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。

梨初没有再看，他转过身坐回到桌边。

咚咚咚——

一阵敲门声响起，梨初应道：“请进。”

门开了半扇，带进了外面呼啸的碎雪，然后立即合上，将风雪挡在了外头。

“……！”梨初看着来人，困惑的眨了眨眼，然后看向半开的窗棱——刚刚还在湖心亭的人，怎么一下子就出现在这里了？难道刚刚出现幻觉了？

但望寻墨发上和肩头的积雪显示他的确是从外面回来的，梨初默了片刻，将桌上的手炉往靠近望寻的方向移了移：“天冷，暖暖手吧。”

望寻沉默着走到梨初的身侧，窗外又吹进了几片雪团，烛火又晃了晃。

“如此寒夜，还开着窗做什么？”望寻冷声道，他快步走到窗边啪的一声合上窗户。

梨初被望寻关窗的声音惊到，对上他略有些责怪的眼神，语气不免有些轻微：“这寒冷其实也还好……”

望寻不发一语的走近梨初——梨初下意识的噤了声——直至走到快贴身的位置才停住脚步。

梨初不露痕迹的往另一侧挪了挪，道：“望寻，那个你今夜来是有什么事吗？”

望寻停顿了下，拿起手炉塞到梨初的手中，然后将他的双手按在手炉上。手背能感受到望寻温热的手心，他不适的挣了挣，但望寻力道很大，一时也挣不开，只好僵持的停住。

望寻沉声道：“我若是不来找你，你是不是就一直不跟我说话了？”

“嗯？”梨初疑惑的看着望寻，“我哪里没有跟你说话？明明是你一直不搭理我。”

“……”望寻沉着眼，“你难道没看出我在生气么？”

梨初更加困惑：“你为何生气？”

“你……”望寻似想说什么，但又没有说下去，只注视着梨初的双眼，仿佛有千言万语无从诉说。

看着看着，梨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——从刚刚望寻关窗的动静来看，难道，他一整天闹脾气是在责怪梨初没有照顾好自己？但作为刚相识的人，不必如此生气吧？

烛火燃至烛心，发出滋啦的声音，在这寂静的室内清晰可闻。

望寻垂下眼，轻叹道：“罢了，是我没控制好情绪，抱歉。”

梨初试探的说道：“望寻，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，但是你也知道我和霁川兄身有术法，这寒意不足为齿。”

望寻的眉间微微皱起。

梨初继续道：“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关心，虽然我们萍水相逢，但我还是很高兴能认识你。”

望寻微微弯起嘴角，重复道：“萍水相逢——”

梨初一惊，暗道他有哪里说错了？望寻不会又要生气了吧……

梨初已被捂热的手背一凉，看见望寻收回了手，忙道：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

“无妨，”望寻点了点梨初的眉心，“不必如此小心翼翼，眉头从见到我就没舒展过。”

梨初的眉心一点不知为何开始发烫，他低下头仔细的看着手炉，努力去忽视那点不适。

身体的感知能察觉到望寻一直盯着他的发顶，但许久都不发一言。室内又安静如斯，令人心底抓挠。

梨初咬着牙没有抬头，他仿佛要把手中的暖炉盯出一个洞，决意要装作毫不在意。

许久，望寻终于侧过身走到门口，细长的手指搭在门框上，轻声道：“夜已深，早些休息吧。”

“……”梨初背对着门没有说话。

吱呀一声，风雪骤起又平息。

“呼——”梨初松了口气，手心早已出了薄汗。

他将手炉放到桌上，抬手按住自己的眉心——这望寻究竟有何居心，真是令人难以琢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