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话拨出硬生生响到无人接听被迫挂断,第二个还没拨出去,周浔拨回来。
声音悻悻又带着戏谑:“有什么事?”
那边有细微杂音,还有声没闭的‘咔擦’拍摄声。
像在公放。
姜与朔从阳台垂眼下去,有两个比较麻烦的小点。
“能聊些私话吗,譬如我们两不容外道的小情话。”
周浔明白姜与朔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况,音腔尖高,笑意愈浓:“你说。”
外界杂音躁动起来,压抑的麦克风声,‘咔擦’声趋于肆无忌惮。
“乖,私房话,别公放。”姜与朔浅浅抿嘴,在声音上作了娇嗔,这也算当众洗白‘营业’了。
目不转睛盯着楼下,心绪悚然。
周浔知道大抵有事找他,不然以姜与朔性子,知道公放了肯定会找由头挂断,工作大于一切嘛。
周浔看眼主持人,扫过同台剧组人员、台下各大媒体跟粉丝。
腼腆轻笑:“媳妇电话不能不接,媳妇话不能不听,容我先下台说两句再上来,实在不好意思,一会儿采访我加时。”
按掉公放,手机捏进掌心。
主持人笑着佯拦,除了口头打笑,没有什么实质性动作,现场因‘姜与朔下场’热闹起来,台上台下话题都集中在他身上。
剧组导演一个引流,把他的热度引到剧上,大家又开始谈论剧。
周浔下到后台,宋唯笙神情复杂,嘴努动却没说什么。
他绕开宋唯笙,找个背人角落:“怎么。”
姜与朔右手指尖敲点在阳台边沿,盯着楼下:“你哥来了,楼下,找你的。”
“… …”周浔脊背一僵,深吸两口气,皱紧眉,“周翊?不用管他,我跟他关系没多好。”
声线不太稳定得起伏。
姜与朔点头:“不管我需不需要跟你家人打照面,你是不是该跟我简述一下你家庭情况?尤其是在你家即将举办家宴之前。”
周浔站在主台不远处,那边主持人跟剧组被采访声音,一直充作通话里的背景音。
听到周浔微急促气息,姜与朔再次垂眼看楼下:“你忙吧,没事了,我不会见他们的。”
周浔敏锐捕捉到词意:“他们?除了我哥还有谁。”
“计闻,他跟你哥一起来的。”姜与朔把手机贴紧,想仔细听周浔的反应,以免现场声响盖过去。
周浔拧眉,匪夷所思:“计闻?你确定是他跟我哥一起来的?不是偶然撞一块来找我?”
周浔一句话在计闻身上加强两次,看来确实对计闻跟他哥一起出现感到意想不到。
姜与朔目光轻轻落楼下:“嗯,他们就在楼下,你哥用计闻手机让我开门,要见面。但他们为什么不是在家门口敲门,而选择在楼下打电话?”
紧接着又问:“你跟你哥是怎样相处方式?这个让我先应应急。”
周浔挑眉,是了,姜与朔是影帝,在他身体里稍微演演,哥不会怀疑的,毕竟这种事超出正常人认知。
想起周翊,他吊着嘶哑悠然的嗓音:“我对人刻薄,一般都没什么好脸色,把你唯诺和善那副鬼样子收起来就行。爱搭不理,骂他都行。”
顿一下,周浔语气生硬且带两分恶毒:“帮我送他一句话,滚回去!最烦看到他。”情绪直白且浓烈。
周浔正要按断电话,姜与朔哼笑:“对自己认知还挺清晰。”
周浔把电话重新贴上耳廓,语音急躁:“放屁,我对你... ...”
宋唯笙高声斩断他声音:“与朔,回台上了,再几个采访问题就要结束了,别耽搁,一会儿你们再聊。”
周浔后续声音模模糊糊,被台上麦克风冲击掉七七八八,姜与朔没听清。
看眼几步开外的宋唯笙,清嗓:“你自己应付,无所谓态度,亲兄弟不记仇。我们私属领地清晰,从小就互不打扰,所以非我同意他不上楼。”
宋唯笙眼神再三催促,周浔轻声:“挂了,晚点说。”
这句绞缠在前台各种杂音混淆里,虽轻,也清晰。
姜与朔随便用个气音应了声周浔才挂断,收了手机朝宋唯笙方向走。
宋唯笙手一摊,拦住他去路:“以后通告不许带手机上台,时齐怎么没按规矩没收。”
恼怒却不打算追责的放过。
周浔耸肩,从口袋掏出手机放进宋唯笙掌心,似笑非笑抿嘴,理理领带,上台去了。
宋唯笙挑眼,倒是好久没看他做这个动作了。
姜与朔看眼通话界面,对我什么?
周浔要说什么来着,杂音太多,宋唯笙声音太突然。
他这个电话才挂,立马有条新通话进来。
姜与朔指腹滑动,冲出来的是周翊厚重沉稳,带着不解:“跟我见面还要询问那个Alpha意见?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。”
姜与朔想起刚才找人要的资料。
周翊,29岁,一直在商场驰骋,大学期间就跟同校几个人开了公司,毕业一年公司在国内上市,又过了三年在国外成功上市。
还有更详细的东西,也没来得及看。
周翊声音带着天然压迫性,积威从话筒传来,如见其人般碾压在他身上。
“你... ...”
姜与朔才一个字,周翊出个气音,仿佛等着听‘周浔’狡辩。
姜与朔曳眉,很少遇到这样强压性Alpha,让他有些心慌,胸口沉甸甸的。
他沉下语调,松松嗓腔,降温到周浔最没礼貌那个状态:“有事?没事滚回去,不见,尤其是你。”一副懒得应付周翊模样。
计闻隔着手机听到余音,骤然蹙眉,‘周浔’怎么跟在片场和他私下时大相径庭?
平常连不喜欢他这种话,也是从行为慢慢渗入言语中,期间过程也算得上相当有礼貌了,这个... ...
时齐皱眉。
周翊沉默,声音陡然软和一丝,全然理解:“妈让我来接你回家,你出去上学一年才回来几天,妈想你了。”
“要不是收到休学通知,全家都不知道你分化了。”
说到这里,周翊语调变得奇怪,慢慢轻哄着:“我去找你你都已经离校了,你这脾气我们都不敢招你。都半年了,还没缓好准备回家?也不联系家人说说你怎么样,这样怎么能行。”
周翊不是训斥,而是耐心询问,一丝责难都不敢的那种骨子里的反应。
原来是因为分化才休学离开,破脾气家里人都知道不能招惹,看来真是受宠于一身长大的公子哥儿,全家上下都依着宠着他。
挺好。
姜与朔冷着声:“再说。”起势要挂。
周翊听出来,急喊一声:“计闻有话跟你说,你跟他说。”
浑厚端正声音显出慌张,这怕是周翊在商场少有的情绪外泄吧。
以为计闻在‘周浔’面前能说上话,连忙递话。
招数。
姜与朔依旧按断电话,这像周浔吧?
楼下两人齐齐仰头,姜与朔朝下看了眼,转身进了屋子。
喝了几杯茶,才又翻看起剧本,这时门铃响了:“浔爷,我,开下门?”
姜与朔拎着剧本开门,许赫提着一盒保温桶进来。
见视线盯得紧,许赫收敛神色,直接大方提起来给他看:“计老师说是伯母煲的汤,你哥哥让我看着你吃,桶他们要带回去交差。”
许赫声音愈来愈小。
但明说比藏着掖着容易在‘周浔’面前过关。
姜与朔挑眉,倏然觉着桶挺熟悉,再看两眼才发现这是计闻上次在医院用的那个。
这是当着周浔哥哥面示好啊,开始收买家人了吗?
那周翊知不知道计闻有未婚夫/妻?马上要举办订婚宴?
瞎撮合遭雷劈。
刚才打来的号码发条信息进来:妈让我看你吃完才能回家,行行好帮哥个忙,我刚回家没两天,不想被赶出去。
姜与朔朝厨房一指:“拿碗倒出来,桶送下去,跟他们说不必来了,再来搬家。”
许赫嘴角哆嗦下,嗓子细呜一声,光点头不敢出声,有些怕这样的‘周浔’。
周翊全家都知道周浔性格,这样说应该不会再来打扰,知难不退的计闻就不好说。
姜与朔掐眉,从口袋掏出颗薄荷糖放嘴里咬碎,指尖搓揉剧本边角。
拿出手机给眼前这个号回消息:计闻有未婚夫/妻。
多的也不用说。
周翊看见这信息,翻手把信息给计闻看,眉眼压郁气:“所以,他不知道这事?”
计闻讨好笑两声:“早晚会知道。”
周翊收了手机,仰着下颚,下颌线凌厉分明:“你这样等同于作死,他知道了不会答应的。你要真心喜欢他,该抽空郑重跟他说清楚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瞒着他。别忘了你跟我母亲是怎么保证的。”
声音凉薄,且透着不耐烦。
计闻无碍,颇有几番自信:“不敢忘,伯母跟我说了他性子如何,但真和我相处中的他不同,他为人和善温煦,哪里都很好,是我遇见最好的Omega。”
周翊听到Omega有些刺耳,出言冷调:“你要是拿他当Omega,看老辈交情,我建议你趁早离他远些。我弟弟从小就是当Alpha养大的,哪那么容易接受Omega那套。”
“他要真能接受自己是Omega,至于半年不回家、不跟家里人联系?计闻,你不懂他。”
话里话外都有让他放弃的意思,语气强硬。
计闻横眉,又立马用温润填上。
计闻家室不错,样貌端正,品性目前还行,但Alpha间那些心思小九九周翊看得七七八八。
“如果你以为标记了他就会跟你好好过日子,赶紧打消念头。姜与朔为人我看不上,你要是抱着这种想法,我周家门槛会让你看都看不到。”
周翊拉开两步,与计闻站开。
许赫提着保温桶出门,两人视线一下聚到他头上。
许赫头皮发麻,一步步走近,桶递还给计闻。
计闻一提笑了:“他喝了?”
周翊瞥眼,明显不可置信。
许赫摇头:“浔爷为了周先生好回去交差倒碗里了,还说你们再来就搬家。”
计闻眉眼可见得暗淡,嘴角抿紧,失望凝了不少在眸中。
周翊神色也僵凝起来,深深叹气,还是老样子。
许赫看向计闻,张了又张,缓缓结巴吐一句:“计老师,浔爷说他有男朋友,您别来找他了,害他每天要跟姜哥解释,这样他很累。”
这话刺周翊耳,他吊高眉角。
跟谁解释?
姜与朔是个什么东西,也配他弟弟这样哄着。
“... ...”计闻勉力撑着面部肌肉,深深吸口气,“你好好照顾他,别的再说。他最近有按时吃饭吗?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这段时间他就一个人在家,闷不闷。”
他亲切,尽力想给‘周浔’周到。
周翊已经看了个全,基本全是无用功。
掏出张名片给许赫:“他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,小浔性子拧,相处起来你担待些。现在就你能近身,麻烦你好好照顾。我一会儿让人给你划点钱,你多顺着依着哄着点他。”
许赫两手捧着接名片,讪笑:“浔爷好相处的,他对人很好,哪有您说的这样。”
周翊递名片的动作滞涩了下,睫毛染层深色,不动声色轻问:“是吗?少有人夸他和善的,他向来刀子嘴,我行我素不顾后果,却又最是心软能善后,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,去看他人。”
许赫觉得周翊无论是动作还是声音,都跟浔爷一样,只是天生的调子冷,人却是亲善的。
腆笑:“浔爷还挺照顾我的,没什么能往心里去。”
周翊攒眉,肩甲僵了下:“那就好,你跟了他多久?”递名片动作更加缓慢。
许赫小心翼翼接:“五个多月了。”
计闻见周翊带着探听,自己认真琢磨起他的细枝末节起来。
心起疑窦,为什么伯母跟周翊都说周浔性格不好相处,明明是那么温煦和顺的人。
周浔对家人小性子多造成的相处偏差?
感知到计闻打量,周翊点到为止:“你上去照顾他,他有不开心和身体不舒服跟我联系,家里人这段时间都比较担心他。还有跟他说一下,三天后家宴,让他务必回来吃个饭。”
许赫‘额’了声,拿出游走在娱乐圈的话术:“我只能传话,去不去要看浔爷意思。”
周翊斩断话音:“你开口了他不来,那是不是你的工作失误?去吧,我相信你能做好的,是吧?”
询问变成一锤定音。
许赫懵然,这就是浔爷不去,他就要承担后果呗?
这么温和的直刺威胁少见,让人心胆一颤,不敢不从。
许赫此时被一股气压压得颈子都抬不止,两腿发软的只想走。
待许赫屏息拎着心肝上楼,计闻朝他诚心道谢。
周翊一手抵挡住:“看你自己本事,弄砸了就不要再拿那张旧黄历出来说话,我们从此周家不受你们胁迫。”
计闻连连点头:“那是自然。两家长辈好意,翊哥怎么用这么见外的话。”
周翊原本还想提点他什么,但瞧见计闻儒善面相,又噤声。
他弟弟要什么样对象还得他自己选,由不得一个混账拿着老辈们的旧诺,上门哄弄长辈诓了弟弟给他。
齐心不正,齐术不端。
计闻不是个好东西。
连姜与朔还不如。
周翊瞥眼保温桶,往外走去,丝毫没有等计闻的意思。
作者有话要说:谢谢阅读。
病一好,立马就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