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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齿华八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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令妖遗憾的是,第二天早上两妖俩人还是在客栈一楼的厅堂里碰上面了。

客栈的早食是固定的,没给小螳螂选择的余地。小螳螂捧着汤面碗食不知味,眼珠子不眨地紧盯坐在对面桌的香香男修,满脑子都是对方身上勾人的味道。

何清借口两家世交厚着脸皮和小螳螂蹭一桌,右手执筷吃面不停,嘴巴居然还有空闲不断地向小螳螂发出请求:“你可是世上仅此一只的齿华螳妖,你不帮我,就没人能帮我了。正所谓天降大任于斯妖,扶摇山之事,除你之外,再无旁人能告诉我。我今年出不了师,又得等上三年五载。你知道的,出师对于我们这些年轻修士来说,是顶顶要紧的事情……”啰啰嗦嗦好长一段话。

“好了好了,吃都堵不住你的嘴。”小螳螂又不拜师,小螳螂能知道什么?

说者无心、听者有意。

那携带雪鸮出门的男修昨日就与何清同桌吃饭,现在更是带着雪鸮挪到这一桌来,假作不经意问:“这位居然也是齿华螳妖么?北州已忧门下苏典,今日得见名震天下的齿华螳妖,当真是三生有幸。”说着一拱手,仿佛翩翩公子。

小螳螂虽然修炼不大专心,但被老母亲教导三百年,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。已忧门是修士里的一股浊流,与合欢宗一样,也收纳妖修,但人妖之间多是从属、驱使的关系。总的来说,是被热爱自由的妖修敌视的门派。

但小螳螂心胸多宽广啊,一点不在意美食出身不好,高高兴兴地和他说话,夸起食物来好话一套套的:“我记得你们已忧门临近芘湖,畜养的鲦鱼鲜美异常。前不久我在城门口的食铺里尝了点红烧的鲦鱼,已经是人间美味,也不知道你们已忧门的鱼该是如何天上滋味。”

说着,小螳螂看何清都顺眼了许多,虽然何清身上带了麻烦,但何清能帮她钓人啊。

苏典坐在何清对面、小螳螂的左手边,他顺手摸了两把顺滑的雪鸮毛,边笑边说:“能让你吃的高兴就好,我家这雪鸮也喜欢吃鲦鱼,它刚才还和我说,昨天和你在客栈外面聊了两句,很投缘。你要是喜欢鲦鱼,我这次带来的鱼干尽可以赠与你。”

妖修对已忧门底细不清楚,人修却是有所耳闻。已忧门如其名,“已忧”就是“忘忧”,本就是贩药起家。已忧门饲养的鲦鱼食之有忘忧效果,对妖兽尤其见效,其中缘由不为人知。

近年已忧门日益昌盛,应当是少不了鲦鱼的苦劳。

何清左右端详,小螳螂全然天真小妖,而苏典这厮无事献殷勤。合欢宗和招摇山数代交情,何清自认得护着小螳螂,不能叫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拐走了。

何清打定主意,正要出言阻止:“鲦鱼……”下一刻就被先小螳螂抢了话头:“我不爱吃那些干巴巴的东西,要是有鲜鱼、鱼苗,我倒是愿意出钱买一些回去养着。”

正好,孔雀鱼有些吃腻了,养一些别的换换口味。

“不错,家里新鲜的好吃,芘湖的鱼再好,哪有现杀的可口。”何清听了,觉得齿华螳妖虽然人样维持得粗陋,还怪会说人话的,这话说的多好,拒绝得有理有据。

苏典也不气馁,笑容如常:“鲜鱼难以保存,我这次出门路远,确实没带在身上,若有机会,你来已忧门做客,我一定带你去吃最新鲜的。”

这话说的,小螳螂目露惋惜,她哪里等的了这样香气扑鼻的人来回奔波,万一不回来怎么办?

小螳螂如实道:“鱼不着急的,你人先留着就挺好的。”

苏典区区人类肚肠十八弯,岂能明白螳螂笔直笔直的食肠,只当自己是被拒绝了,面上失落、口头找补:“最近中谷城、招摇山都不安宁,何清道友更是有事请托,你顾不上外出游玩也正常。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,务必开口。”

一直面无表情蹲在苏典手上任由揉搓的雪鸮眼珠朝小螳螂望去,当下人多,两妖不方便交流,小螳螂就猜测,雪鸮在暗示她赶紧带人回山宰掉?

到这时候,小螳螂也不兜圈子了,转头对何清露了个笑脸:“你是为师门任务要去招摇山,是不是?”

何清缠磨一早上了,难得见了小螳螂好脸,不住应声:“是是是,你愿意为我领路?”

小螳螂心底是不太愿意的。她感知人修修为一向直白,要么打得过、要么打不过。苏典很简单,要是没有雪鸮傍身,再来十个苏典捆一块都是废物。而何清给她的感觉很模糊,直觉告诉她,不能轻举妄动。

这两个人修看样子熟悉的很,要是何清不让她吃苏典就不好办了。

不过,为了不着痕迹地让苏典上钩,小螳螂决定牺牲自己再忍两天,骗人回去吃。反正林子里还有迷榖树妖在,何清也不能拿她怎么样。

“那好吧,不过只有这一次。”小螳螂竖起食指,然后屈指敲了敲桌面提出要求,“我下山就是为了吃饭来的,刚好我懒得提东西,你们人修有什么劳什子须弥芥子可以装东西。你得先带我在城里好好玩几天,然后给我买好三天的饭菜,让我带回去吃。”

“这个啊……”何清面露难色,她身上带的钱财并不多,在中谷城盘桓数日已经花的差不多了,这两日难得吃顿好的还是苏典请客。

小螳螂很难不鄙夷何清脆弱的钱袋,合欢宗不愧是大量吃祝余草的穷鬼地界,而何清显然也没什么羞愧的意识,一妖一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旁观的冤大头——苏典。

这种门内有产业支撑、在外还有妖修保驾护航的家伙,一定出身不凡、身家丰厚,不吃白不吃。

一个月后,客栈掌柜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难得的大客。大客们则回到城门口那家常年排队的食铺,苏典手握小螳螂圈定的一丈长菜单、肩膀上蹲着雪鸮,进食铺去采买吃食。

小螳螂和何清留在门口面面相觑,小螳螂率先发问:“你都没带钱,应该不是来招摇山买祝余的,那招摇山林有什么要你们合欢宗的人来查的地方?”

何清沉思前事,最终选择蹲下用手指在地上画图,便于小螳螂理解:“自从我们南边飞升了一个爱好和平的大妖——也就是你娘飞升后,其它州府屡屡有妖修人修发生冲突。因为我们南州一向是人妖相处最和谐的所在,宗门长老和妖修交流相处最有经验,所以两位长老最近都奔波北州和中州处理事宜,暂时不在宗门内。”

说完前情,何清抬起头看了小螳螂一眼,问:“前不久有人修进招摇山林作乱,这事你知道吧?”

小螳螂毫无表情波动:“知道,这和你来有什么关系?”

何清昂首挺胸,义正言辞:“这就是我来的原因。合欢宗以调解天下人妖和谐共处为己任,人妖矛盾合欢宗责无旁贷。这事涉及的人修不少,又是声名赫赫的招摇山,本来应该是长老来的,但长老们在旁的州府一时回不来,我作为长老门徒,少不得要走这一趟。修士修身修心,堂堂正正立于世间,岂能在招摇山主飞升之后趁虚而入,为我辈所不耻也。”

说得冠冕堂皇的,但瞒不过活了三百年的小螳螂,她结合旧日传闻,敏锐地关注到了对方的钱包:“合欢宗不会靠这个赚钱吧?”

何清面色一垮,勉强维持气质:“什么?怎么会呢?”

穷家难当,小螳螂决定给对方留点面子。她伸长胳膊搭何清肩上,嘴巴凑到对方耳朵边,低语:“我也读过几本人书的,五千年前九州未定,妖人相争死伤无数,最终是你们合欢宗的老祖宗站出来砍了两方首领,重新划定南州和中州、立碑为界,使得妖人两族回归和平。‘刀斧之下,两州合欢,故此立合欢宗为界’,从那以后,妖修人修打到没法收场了,就是你们出马去收拾场子。哎呀,我都知道的。”

何清嘿嘿笑,长袖一甩,挥去地面的图画,试图转移话题:“没想到你们妖修还学习人修历史,你师承何方神圣啊?”

小螳螂理所当然道:“这是常识,常识当然是阿娘教的了,你难道不是吗?”

得亏这是妖,换了人来说,这句话听起来和“你没妈吗”毫无区别。

“真了不起啊。”何清的母亲大人健在、且目测能长长久久健在,所以何清丝毫不受伤害,只是神情复杂地感叹了一番老齿华育儿有道,居然能管得住自己生的孩子。

合欢宗的孩子都是勉强养到一定年岁,迫不及待地丢给宗门内老师去教导。数千年里推崇备至的教育理念就是:宁肯教别人生的庸才,不教自己生的天才。

小螳螂抬高下巴,仿佛过去和老母亲斗智斗勇的拉锯都变成此刻的骄傲:“人和我们妖没法比的,我可是阿娘的独生子。”

何清看向小螳螂的目光果然更加崇敬了:“螳螂居然还有独生子。”

合欢宗算是对妖修比较有研究的人修宗门了,根据何清过往所学,一旦迈上修炼路途,妖修生殖也会变得艰难,但齿华螳毕竟是虫妖,一次生三五十个卵也是常事。

而妖修生下的卵孵化开往往也只是普通螳螂,像小螳螂这种母子相承的妖修相当罕见。

当着小螳螂的面,何清原地掏出纸笔奋笔疾书,将今日所闻如实记下,期望来日在师尊面前多得几分好脸色、早日出师。

妖说得起兴,人写得开心,和睦的画面一直延续到苏典从人挤人的食铺里出来。

苏典看着两个全无形象、席地而坐的“人”,琢磨半天还是没能丢开脸面跟着坐下去,走近弯腰问:“二位这是?”

小螳螂手指点着书页提醒何清:“这个字写错了,招摇山的迷榖树的‘榖’左下从木,不是稻谷的谷。”顺便代替没空抬头的何清回答苏典的问题:“我在帮她完成师门任务。”

“噢……”苏典有些意外,“妖修也修习文字书籍?”

小螳螂很不满地白了苏典一眼:“我懂人书,你懂妖言么?没见识又没礼貌的小子。”

苏典立刻为自己的失言伏低道歉、掏出种种佳肴美味补偿才揭过这一页。两妖两人终于收拾齐整,走出中谷城。

城外两条路,沿河向北,南面向山。

山脚下,一老一少两位修士守着山路。老者慧眼如炬,小螳螂旁若无人迈步就过,何清与苏典要进就被拦住:“俩小儿何处去?林中大妖与我中谷城有约在先,近日不可放人入山林,入则生死不论。”

何清没好气道:“我是合欢宗门下,与招摇山有旧。今日我有招摇山妖修作保,总该放我过去了吧?”

她已经在这条路口卡了好几天了,好话说尽,就是不许人修入山。偏偏镇守此地的都是中谷城精锐,耳目灵通,愣是没让她找到机会溜进山。

守路人可不管来人出身哪家,近来九州不太平,中谷城只求安稳,合欢宗这等专挑事眼儿的人尤其不受欢迎。

她眼睛一瞪:“你是合欢宗门下又如何?妖修认给你做保了么?小小年纪修为不到家,在这荒郊野岭游荡做甚?有事便去叫你家师傅来。”

修炼之路漫漫,被人分出七道坎,分别称作:筑基、结丹、元婴、化神、大乘、渡劫、仙人。

老修士元婴期修为,已然能被尊称一声“真人”,且镇守家乡中谷城已然三百余年,德高望重,是真正走在修真路上的前辈。

不论修为还是道理,何清和苏典都差着一头,老修士说话再不客气,俩小辈也只能客气。

“真人勿怪,”旁边年纪刚过百岁的苏典打圆场,客气道:“我是已忧门下……”

老修士不等苏典说完就挥手打断,盯着他肩上停着的雪鸮就开骂:“一个两个都不知天高地厚,人心不足蛇吞象,驱使妖修、还敢往妖修的地界跑,嫌命长了不是?你这样的的人,就是死在南州也是活该。”

苏典嘿然不语,观其面容是不认同老人说法的。雪鸮妖照样呆立着,完全置身事外。

年方二十一的何清拳头硬了又松,求助的目光投向小螳螂。

小螳螂褪去为人的表象,飞到老人面前:“我招摇山也在南州境内,不会要合欢宗修士的命。”随后伸直前足指着苏典和雪鸮的方向,她都到家门口了,再让人跑掉就太不甘心了,说话便分外硬气:“既然到了这,命长不长也是我这个妖修说了算,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。”

正午太阳高悬,山峰呼啸而下的寒风犹然凛冽,招摇山万万年立在此地,立在齿华螳妖的身后。

分明只是半个巴掌大的小妖,口气却那样的大,仿佛能做这片天地的主。

年轻的守路人面有愤愤,老人却不像刚才那般怒气冲冲,摆手示意徒儿退下,她与小螳螂耐心说话:“齿华,你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。自你母亲飞升之后,林中出了一些动静,我知道那并非你有意挑起动静,中谷城也不会因人修贪婪主动进山而怪罪你,但你也不能做的太过。”

就在何清心生失望,以为今日还是进不了山门的时候,老修士话锋一转:“所以这是最后一次。齿华,你想好新名字了吗?”

“还没有。”小螳螂只觉得人真奇怪,总是莫名其妙地开始关心。

“早点取一个新名字吧,现在你家的名声,就像这座山的名——太招摇了。”说完,老修士左手掐诀,道袍无风自动,一阵柔和微风托起两人两妖送进山林,直到迷榖树林范围内,风缓缓止息。

方才不许人修进山,现在却连选择的余地都没留。

年轻的守山人不由发问:“师傅,之前进山的修士死了大半,这两个能活着出来吗?”

老修士回原地打坐,两眼一闭:“齿华螳妖不是说了,她们和合欢宗是世交,不会打死那个年轻人的。”

“还有个已忧门的呀,居然敢带着妖仆出入招摇山,我们南州的妖修可不像北州那样好欺负……真是找死,”年轻修士越说越小声,最后咕哝一句:“可是城主说不许我们放人从这一条路进山的,追究起来怎么办?”

老修士反问:“你不会装瞎?齿华螳螂妖非要带人进山,你我修为平平,怎么看得出、又怎么拦得住?学聪明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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