倘若不是菊香告诉她,那是送给自己的,她也不会那么失望。菊香该罚,还有大房里那两个名字里有兰的丫鬟。
丫鬟,下人而已,下等人,都不算个人。只是个奴才,玩意儿,谁会在乎他们的死活。小女郎面上扭曲,当即就狠狠拧了一把身旁的菊香。
徐青章来找她的时候,目睹她在惩罚三个丫鬟。她跟他解释说,是丫鬟打碎了他的磨喝乐,他听了后一言未发就走了。
等长大一点才知道她的哥哥,最是善良,所以她不再在明面上惩罚下人。她还叫陈妈妈把她院子里的丫鬟都换了一批,那些奴才,都被自己罚过,尤其是菊香。她吩咐陈妈妈把她卖了,卖得越远越好。
南竹昂首窥伺到自家小姐面容扭曲,眼里迸发出来的怒火,有点吓人。她是前两年过来伺候霜霜小姐的,她虽然娇蛮,但从来不曾这么可怕过。
“去我娘的院子。”
曦霜阁离芙蓉苑不远,徐霜霜一进房间就看见她娘还在梳洗。
“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,国公府的规矩都忘了?”美妇一双丹凤眼微眯,不留情面地训斥了她。
“娘,我委屈。”徐霜霜上前搂抱住这个几近半百的妇人。
她娘保养得好,半老徐娘,依旧风韵尚存。这个年纪,寻常家里怕是早已做祖母了。
“娘,昭王殿下送了两盆菊花给凌兰姝。之前阿柔问他要,他都拒绝了。”
“两盆花而已,你管他们做什么。”肖氏瞧着眼前的娇儿,就差把心思写在脸上了。
“别想了,你爹不会让你嫁给昭王的。”
“娘,女儿没有。”
“你最好是没有,徐家不会为了你去参与夺嫡的。”
徐霜霜耷拉着脸,满脸不开心,“那哥哥呢,你们就让他娶那个孤女为妻了?”
肖氏不喜欢徐青章,连样子都不想做。“那是你祖母决定的,你不服气就去找你祖母。”
“娘,我不喜欢凌兰姝,她哪里配嫁进我们徐家。阿柔她还……”
“二小姐,夫人应酬了一天,现在身子不适,您还是明日再来请安吧。”穆嬷嬷最会察言观色,一看肖氏性子不耐就开口劝道。
等徐霜霜走后,肖氏这才躺到床上。
“夫人,国公爷喝了您送过去的醒酒汤,这会已经睡下了。”
徐致早年是住在芙蓉苑的,但是那次有了徐青章后,自己和他冷战了几年,他俩就分房睡了。所幸这么多年,他也就做错了那么一回。
她三十岁生了徐霜霜,诊出喜脉的时候,自己和徐致都喜极而泪。可惜是个女儿,十月怀胎,初为人母的喜悦,渐渐被不甘心所替代。
她常年喝坐胎药,日日喝,年年喝,喝到胃里翻江倒海。她求了那么多佛,拜了那么久送子观音,为什么不满足一下她这么个小小的愿望。
她以为是徐致的毛病,她甚至还……
庄子上那个女人,徐青章的生母,真是好命啊,一举得男。好在老太太顾及自己面子,生产完了就把她安置在别庄了。
庶子长大了,老国公当初执意立他为世子,二房对此怨念颇深。如今看来,他确实也是可造之材。反正自己从来没管过他,他是好是坏,自己都不在意。她一个妇道人家,管那些臭男人的事干什么。
她对徐霜霜的感情很复杂。她爱她,又不那么爱她,甚至有时候看见她,还有一丝恨意。
…………
徐青章白日里连昭王府都没去,兰姝以为他至少今天是不在徐府的,今晚也不会来寻自己。不想刚要灭烛睡下,他便来了。
“姝儿妹妹。”徐青章见里面烛光未灭,敲了敲门便推开了,不请自来。
徐家高门大户,管理森严,晚上巡逻的侍卫很多。所以兰姝也不用小瓷守夜,让她睡在隔壁屋子。
“章哥哥,你怎么来了?”
兰姝已有五日未见过他,此刻的徐青章胡子拉碴,不修边幅,很明显是刚从外面忙完回府的。
徐青章听到今日她在昭王府被刁难的消息,对此愤怒无比,快马加鞭赶回徐府,更是气恼自己没能第一时间护着她。他的姝儿,怎能受旁人的委屈。
在外面风尘仆仆奔波了几天,本想沐浴完再来寻她,又担心太晚她睡下了。便急匆匆来了挽棠阁,所幸她还未睡下。
兰姝今天确实很委屈,此刻见到徐青章就像迷途的小兽找到了避风港。
她起身想上前抱抱他时被他拒绝了,兰姝看着后退一步的他,委屈得泪水就要流出来了。
“姝儿,脏,哥哥刚回来,还未沐浴。”
说着脸上泛起一层红晕,任谁在心上人面前不修边幅都会觉得羞耻,早知道他就收拾干净后再来找她了。
自那日灯会回来,兰姝便和徐青章的感情日益增进,时不时牵牵手,抱一抱,多是兰姝主动的,徐青章每每都会感到局促不安。
兰姝并不觉得她和徐青章之间需要大防,他们之间已经很熟悉了。
她爹爹和娘亲感情极好,小时候她爹和娘亲牵手和拥抱时也不避着小兰姝。她想着自己日后是要嫁给徐青章的,便觉得牵手和拥抱很正常。
兰姝瞧他俊朗的面容上是有一些污渍,想来是刚回府就过来寻她了。便拉着徐青章的手,带他走向房中盥洗的铜盆前,打湿帕子为他细细擦拭脸颊。
徐青章眼见心爱的人动作轻柔,恍若家中的小妻子在照顾归家的丈夫。他想,婚后她也会如此待自己吧,她会是个好妻子。
少女靠得极近,他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,很清新。她的闺房到处都弥漫着这股清香,把他包裹住了,似乎也要他沾染上她的香气。
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像被架起来炙烤一样,俊美的脸上像是煮熟的虾子,下身更是肿胀难耐,像是要喷火一般,急于释放出来。
明明是被冰凉的帕子擦拭,他却感觉到浓浓的热气,这热气要把他整个人灼烧殆尽。
偏偏少女看他的眼神坚定,亮晶晶的,她正在全神贯注地为自己擦拭面颊。哪怕一丝一毫的龌龊念头,都是对她的亵渎。
徐青章突然紧紧握住兰姝的皓腕,沙哑的嗓音响起,“姝儿,你想吃虾吗?”
“我现在不饿,白日在昭王府已经吃过了。章哥哥你饿了吗。”
徐青章看着不远处一张一合的樱桃小嘴,虽然未涂口脂却娇艳欲滴,很诱人,他好像是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了。
“嗯,我有点饿了。姝儿,过两日带你去醉清风吃虾好不好。”
兰姝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,只当他是真的饿了。“我房中还有些梅花糕,我吃着觉得还不错,待会章哥哥你用一些吧。”
“好,姝儿。”
徐青章其实不饿,他不是嘴挑之人。在外办差事也是吃干粮,虽然不算美味佳肴,但是也能充饥管饱。
他实际上不想吃虾,但他想剥虾喂兰姝吃。想亲手把虾剥好,然后喂到兰姝嘴里,他合该是要宠着她的。
这个时节的河虾鲜美,只需白灼即可。河虾煮熟后通身会变红,清水中也会多出来一些河虾溢出的浊液以及浓稠的泡沫。
因为河虾是肉类,所以即使虾是鲜活的,煮过的汤水中也会透露出一股淡淡的腥味,不太好闻。
兰姝继续为他擦拭下巴,他怕是几天都没时间打理自己,冒出来的胡茬透过帕子直戳纤纤玉指,扎人,硬硬的,有点痒。兰姝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徐青章的唇角,却见他站不住,腿脚发软,猛然颤抖了几下。
兰姝以为是自己弄疼他了,急忙道,“章哥哥,我弄疼你了吗?”
只见他扶着放铜盆的架子,站了好一会才低声道,“没有,姝儿,继续。”
兰姝听着他越来越沙哑的声音,心中觉得奇怪,刚进来时他声音还是正常的,怎么这会就如此沙哑了。想必他在外办公,这个时辰才归家应该是累了,渴了,饿了。
为他净好面后,又接着把他的双手按入盆中,水很凉,每一根手指都被少女仔仔细细地洗过,像是对待什么信仰之物一样神圣。确保清洗了干净之后,兰姝用帕子替他擦干了手上的水珠。
“洗干净啦,章哥哥。”
徐青章多想永远沉溺此刻的温柔乡,让时光定格现在。此刻的他没有什么抱负,只想和小妻子待在一起,白头偕老。
衣下的湿冷提醒他现在有多不堪,他脖颈很漂亮,可这时上面的青筋凸起,似乎在极力忍耐些什么。
好在此时已是酉时,月亮高高挂起,稀薄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里。房里只点了一盏烛火,是以光线并不亮,徐青章身上的玄衣与夜色融为一体,有没有湿泞的污渍也瞧不真切。
“姝儿,你抱抱我,可不可以抱抱我。”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,只是听着却好似要哭了一般,带着一丝颤音。
他在求她,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一样,乞求主人的抚摸与怜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