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月光一口气提上去,好歹没心梗,小声埋怨道:“你怎么这么不小心?”
沈东遇忙将手背到身后,摸了摸脸蛋上的那一道痕迹,嘴角不可见地弯了弯,很快又压下去,低声道:“我拿了药来。”
说着转身从箩筐里掏出一瓶药,苏月光眨眨眼睛,这不就是之前送他的那瓶药么?
刚刚阿娘还在四处骂药哪里去了,药不就在这里么。
苏月光接过来,看着男人脸上扎眼的伤痕,点了点自己脸颊道:“你不先涂一下药?”
沈东遇道:“我看不到。”
苏月光脸一红。
寻一处阴凉两人并肩坐下,苏月光拨开药酒塞子,药水倒了一点在掌心,又把塞子塞回去。
指腹浸一点药水,细心给沈东遇涂抹在伤口。
小哥儿微凉的指腹落在脸颊上时,沈东遇嘴角笑容怎么都压下不去,鼻间一股药味儿,脸蛋上清清凉凉,舒服得想打盹。
苏月光嘴角也是翘着的,瞥了沈东遇一眼,很快垂一下眼帘,心脏似有蜜溢出。
两人靠得很近,对视一眼,却又不敢多看。
主要是苏月光不敢多看,他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,只要他一抬眸,对方就呆呆冲他笑。
再长的伤痕也有涂完的时候,苏月光将手掌心的药水擦干净,看沈东遇嘴角勾着、摸着脸颊出神。
苏月光也忍不住笑了笑,眉眼都弯了弯,很快又将笑容压下去,故作严肃道:“你要小心点,伤了脸长了疤,可不好看。”
说着又小声嘀咕一句:“你也就一张脸长得好看了。”
沈东遇嘴角瞬间垮了下来,神情如霜打了的瓜蔫蔫的。
有点可爱,又莫名可怜。
苏月光却不打算安慰他,不然下次又不知伤到哪儿去。
两人呆呆坐着,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。
苏月光悄悄地往他身下瞟了一眼,男人双腿合拢而坐,但还是很明显能看到。
那是他没有见过的东西,就多看了两眼。
一不小心跟男人的目光对视上,脸又涨红了,尴尬道:“你要不要晒一下衣服。”
沈东遇难堪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胆大的小哥儿。
他之前分明都不会在意这个。
他目光扫到时,眼睛突然瞪大,嘴巴也张大了。
受惊之余,莫名又有一点…期翼。
那表情像看到什么绝世珍宝,想上手去摸又不敢。
沈东遇口干舌燥,喉咙发紧。
对方不说话也没有回应,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,眼睛很好看,睫毛卷翘,瞳仁又黑又深,凸起的喉结滚了滚。
苏月光不敢与他对视,被他灼灼目光逼得缩起来,又尴尬又羞涩,想到自己说要帮他带一套干净衣服却食言,抱着膝盖耷拉着脑袋:“我、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带衣服的。”
“没事。”沈东遇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音色暗哑,透过耳膜钻进心室,杨桃树下,阴凉清爽,挡不住心头的燥热。
苏月光摸到怀里荷包,差点又忘了给他,摘回去的花,晒干了,已经塞进去了。
荷包香香的。
他掌心紧紧地攥着荷包,心脏滚烫,不知如何开口。
一咬牙扭过头来,撞上男人温柔的目光。
沈东遇抬起眼睑,冲他微微一笑,手心也攥着一个手帕。
看到对方手上物甚,双方都一愣,刹那恍惚之后,苏月光心跳无以加复,艰难推到唇边的话化为无边的笑意,什么都不必说了。
沈东遇轻咳一声,率先开口:“之前你的手帕,脏了,我给你买个新的。”
苏月光抿了抿唇,轻轻点头,嗯了一声,接过手帕却没有将荷包递给男人。
沈东遇一时不知所措,手伸过去又缩回来。
苏月光咬了咬唇,抬起眼帘勇敢的跟他对视:“所以,你就只是要还我手帕么?”
沈东遇忙道:“不是,是我想送你手帕。”
嗯了声,苏月光不可抑制地笑出来,手中的荷包,这才递了出去。
少年掌心宽厚,手指修长,拿到荷包时,手都有些颤抖,呼吸都凝滞了。
荷包握在掌心,放到怀里,男人垂下眼帘,嘴角尽是笑,青涩又爽朗,像是得到了什么世上至宝。
苏月光心间泛起阵阵涟漪,拽着手帕,也不愿意松手。
两人相顾而笑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沈东遇道:“那我明日……”
苏月光眼巴巴地看着沈东遇,等着他往下说,心脏如擂鼓,莫名期待下面的话。
谁知这个时候。
外面突然扬起一道声音:“哎呀,羞死人了,果真是在这里私会男人啊!”
苏月光心脏咯噔一下,抬头一看,正是之前卖菜遇到的那个周大婶。
这人嘴皮子忒碎了,又拍手又跺脚,扯高嗓门就往他家那边跑,高声喊道:“苏二婶啊,不得了啦,你家大哥儿还要不要脸了,没出阁就在这私会男人,羞死人了,还私相授受,互送定情信物!”
她怕人家追上来打,跑得很快,叫得很大声。
沈东遇还坐在原地,眼眸暗了暗,嘴角微微翘起一点,但不是笑,而是不耐烦。
偏又遇上这个人。
苏月光急得如锅上的蚂蚁,来不及多想,推着沈东遇赶紧要他走:“你快点走吧!”
沈东遇收拾着自己的背篓,从里头拿出一吊肉,塞到苏月光掌心,道:“我走了,你怎么办?”
苏月光只顾着推他走,一个没留神拿了肉:“你快走,其余我来处理,你再不走就走不掉了!”
沈东遇回眸看他一眼,见他眼眶都渗出泪来,一咬牙扭头走了,越走越快,甚至跑起来。
他前脚刚跑,后脚张玲苏二饼拿着扁担锄头带着一伙人,骂骂咧咧追过来了。
苏月光红着眼眶站在那里,手里提着一吊肉,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,心脏微凉。
他跑得真的很快,头也没回,虽然连逃跑都那么好看。